假期里,多地重点商圈、购物中心迎来客流回归,北京全市重点监测 的百货、超市 、专业专卖店 、餐饮和电商等业态企业实现销售额35.3亿元。上海主要商业综合体客流量环比增长82% ,假期前两天,线下和线上消费额分别达到120.1亿元和109.8亿元。重庆 、杭州 、济南等城市发放消费券,延长商超营业时间 ,餐饮 、零售 、文娱等消费增长较快 ,各地超市也迎来年货购买 的热潮。
商务大数据最新监测 ,在“2023全国网上年货节”带动下 ,2022年12月31日—2023年1月1日 ,全国网络零售额812亿元,同比增长11.6%,其中 ,实物商品网络零售额702亿 ,同比增长14.8%。生鲜零食、智能家电 、冰雪装备等品类销量领先,鲜花订单量环比上月增长3倍以上 ,红玫瑰、粉玫瑰、向日葵等最受欢迎。
元旦假期 ,长线游迎来小高峰。出行平台数据显示 ,成都 、上海、深圳 、广州、杭州、昆明等城市出发的预订量超过去年同期 。三亚 、西双版纳 、陵水 、海口 、厦门 、万宁等旅游度假城市 ,吉林白山、河北张家口等滑雪城市,酒店连住3天以上的订单占比接近三成 。全国民宿预订环比上月同期增长近两倍 。
一题而三命意的《伶官传序》******
作者 :詹丹
欧阳修 的史论名篇《五代史伶官传序》分别在中开头、中间和结尾,出现了三处观点句 ,即:
盛衰之理,虽曰天命 ,岂非人事哉
忧劳可以兴国 ,逸豫可以亡身
夫忧患常积于忽微,而智勇多困于所溺
对此 ,虽然有人曾提出哪一处 是中心句的疑问 ,但也有不少学者把三处观点作了归并处理 。如流行甚广 的朱东润主编 的《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》有关这篇作品的题解 ,就把三处观点整合在一起加以论述道 :
这篇文章 是把“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”作为教训 ,说明“忧劳可以兴国 ,逸豫可以亡身”,“祸患常积于忽微,而智勇多困于所溺”,指出一个王朝 的兴亡主要决定于人事,在当时历史条件下 ,有其进步意义 。
而陈必祥在《欧阳修散文选集》题解中论及此文时,把第一处观点句称为“全文的主旨” ,把第二处称为“结论”,又把第三处称为揭示“带有更普遍意义的教训”, 是“扩大和深化了主题”。只不过用换一种说法 ,依然对三处观点句作了归并处理。
不过,吴小如在1980年代论及该文的主题时,一方面归并处理了三处观点,但更重要 的,他还有着深入一步 的看法 :
这篇文章的主题归纳起来不外这三层意思:首先是盛衰治乱兴亡之理,由于人事而未必由于“天命”,这是一篇 的主干 。其次 ,所谓“人事” ,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:即“忧劳可以兴国,逸豫可以亡身”和“祸患常积于忽微 ,而智勇多困于所溺” 。
虽然吴小如在提出主题 的三层意思的同时,对内部关系做出了逻辑分析 ,认为第一处观点句“人事”是主干,后两处 是“人事” 的具体表现,大致体现出“总-分-分”这样 的逻辑关系 。但我的看法稍有不同 。
从逻辑分类看 ,后两处的观点 ,确实都属于“人事” 的范畴。但从观点的抽象到具体的递进程度或者说从“人事”的普遍性到特殊性看 ,其间 的关系又 是步步深入 的 。
由于第一处提出的观点“盛衰之理 ,虽曰天命,岂非人事”中 的“人事”毕竟没有具体内涵,所以这 是在一个宏观角度 ,提出了与“天命”相对的观点 ,来构成盛衰之理 的具体内涵。也就 是说,相对于纷繁复杂的“人事”来说,这个概念本身 是抽象而又空洞 的 ,只 是当作为与“天命”对等 的一个概念 ,把传统 的认同“天命”的观念也向“人事”有所转向,才有其具体的针对性 。
也正因为“人事”概念本身的抽象和空洞 ,所以它反倒像虚位以待的框架,可以容纳丰富 的内容 。其实,庄宗之所以失天下 的原因本来就复杂,《旧五代史》在庄宗本纪最后评价说:
然得之孔劳,失之何速 ?岂不以骄于骤胜 ,逸于居安 ,忘栉沫之艰难 ,狥色禽之荒乐 。外则伶人乱政 ,内则牝鸡司晨 。靳吝货财 ,激六师之愤怨 ;征搜舆赋 ,竭万姓之脂膏 。大臣无罪以获诛,众口吞声而避祸。夫有一于此 ,未或不亡,矧咸有之,不亡何待!
其罗列出的林林总总 ,所谓“咸有之”,正说明了这一点。当然“伶官传序”似乎更突出其重点 ,所以在林林总总的“人事”中 ,强调了人 的行为上的“忧劳”和“逸豫”这一组概念对比。这样就把抽象 的宏观的“人事”递进到相对具体的中观层面 。这当然 是有庄宗的具体行为可以呼应 的 ,这里且举一事为例 。
《新五代史》有记录说:
同光三年夏 ,霖雨不止 ,大水害民田 ,民多流死 。庄宗患宫中暑湿不可居,思得高楼避暑。宦官进曰:“臣见长安全盛时 ,大明、兴庆宫楼阁百数 。今大内不及故时卿相家 。”庄宗曰 :“吾富有天下 ,岂不能作一楼 ?”乃遣宫苑使王允平营之。宦者曰“郭崇韬眉头不伸,常为租庸惜财用 ,陛下虽欲有作,其可得乎?”庄宗乃使人问崇韬曰:“昔吾与梁对垒于河上,虽祁寒盛暑,被甲跨马 ,不以为劳。今居深宫,荫广厦,不胜其热,何也?”崇韬对曰 :“陛下昔以天下为心 ,今以一身为意 ,艰难逸豫 ,为虑不同 ,其势自然也。愿陛下无忘创业之难,常如河上,则可使繁暑坐变清凉。”庄宗默然 。终遣允平起楼 ,崇韬果切谏 。宦官曰:“崇韬之第,无异皇居,安知陛下之热 !”由是谗间愈入 。
在这里,身为一国之主不顾民间疾苦而只想着自己安乐,庄宗过往忧劳与当下逸豫 的鲜明对比,成为一种身体 的真切感受 ,而不听忠臣进谏、尽受小人蛊惑 ,常常又 是关联在一起 的 。《资治通鉴》也记录了这一史事 ,胡三省加注感叹说:“郭崇韬之言 ,其指明居养之移人,可谓婉切 ,其如帝不听何!”
此外,观点句中,“兴国”和“亡身”对举,“国”和“身”还有互文足义 的意思 ,所以文章最后提出庄宗“身死国灭” ,就有了词语肌理上前后呼应 的连贯性。
值得注意的是 ,虽然庄宗后来的“逸豫”事例斑斑可举 ,但文章从《尚书》中 的“满招损谦受益”引出该文的观点句“忧劳可以兴国 ,逸豫可以亡身” ,还是说明这种现象具有相当普遍性。这样 ,把这种虽然具体但依然普遍的观点 ,推进到庄宗个人境遇的特殊性 ,也就是作为“序”而指向“伶官传”的特殊性 ,所谓“忧患常积于忽微 ,而智勇多困于所溺”,这是呈现第三处观点句的意义所在。相对第一处 的宏观和第二处的中观来说,这第三处 的观点句 ,就 是微观了(尽管结尾 的“岂独伶人也哉”一句,显示了作者也努力要把这种特殊的微观回扣到普遍性中) 。
在以“宏观”“中观”和“微观”理解三处观点句 的递进关系时,我们都 是以“人事”为立论前提的 。在这过程中,作者所谓的“虽曰天命”一句 ,似乎被抛到了一边 。我们固然可以说,作者强调了人事的重要性 的同时,并没有完全否认“天命”的存在 ,但其向下文延伸 的肌理性关系 ,似乎已经被我们无视 。我们没有意识到 ,在其论述的递进过程中 ,那种似乎已经隐身 的“天命”意识,其实际内涵已悄然发生了改变 。
许多人在强调第二处观点句时 ,无意中遗漏了“忧劳可以兴国 ,逸豫可以亡身”的后一句“自然之理也 。”而这似乎从“人事”中逸出的 ,这不能被主观世界完全掌控 的普遍性、规律性之理 ,以颇为“自然”的方式出现,使得我们忽视了其存在 。而这 ,恰恰 是能够跟同样不受人 的主观控制的“天命”互为相通 ,形成一种肌理性联系 。
日本学者沟口雄三在谈到唐代向宋代有关天的观念变化时,认为是从“天谴的天向天理的天的变化”,也就是“主宰者的天向理法的天 的变化”。唐以前的人们习惯认为 ,作为主宰者 的天似乎有着人格意志 ,可以借助自然灾害,对君王犯下 的错事做出谴责 ,以提醒君王纠正过错 ,所谓“天谴事应”。此类观念到宋代已经受到了不少学者 的挑战。欧阳修和宋祁主持编撰的《新唐书》 ,就讨论了“天谴事应” 的问题 ,并对此有所质疑。在“五行志”中 ,认为后世之人是在“曲说而妄意天” ,所以他们编写的体例就“著其灾异,而削其事应 。”而《五代史伶官传序》中提出不受人意控制 的自然之理 ,正 是从“天命”向“天理”过渡的桥梁 。当天理内在于人事中(这被沟口雄三称为“欧阳修 的天地人之理”)得到理解 ,成为一种规律时 ,认识到这种规律、这种天理的存在其实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。不过 ,当人们总是通过自己 的言行来反复证明这个规律 的存在 ,不断重蹈覆辙时 ,才 是一件使人不胜感叹的事,也难怪欧阳修会在他 的史论中 ,常常劈头就感叹一声 :“呜呼 !”
(作者单位 :上海师范大学光启语文研究院)
(文图 :赵筱尘 巫邓炎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