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明文化周末:母亲 的厨房******
作者:李秀萍
冬日,乡下人家 的厨房,烧火做饭 的热气和寒气交融在一起,雾气缭绕 。清晨 ,我在睡眼惺忪之时听到锅碗瓢盆相互触碰的声响 ,就知道母亲已经在厨房的一片雾气中准备早饭了 。
我们家 的厨房 是母亲 的厨房。母亲似乎永远都精力充沛地在厨房里忙碌着,为全家人准备一日三餐。她的厨艺谈不上精湛 ,但她总 是力所能及地满足着全家人的口腹之欲 。我品尝过天南海北的许多美食,但偏偏钟情于寻常食物——母亲蒸的馒头,烙 的油饼 。
母亲蒸 的白面馒头特别好吃 ,尤其 是刚出锅的。母亲迅捷地揭开锅盖,馒头便赫然呈现在眼前,白白胖胖 ,热气腾腾。她捡出热馒头 ,双手来回倒换着放在小篮筐里 。我忍不住抓起一个放到嘴里,嚼起来面香浓郁 。一些馒头下面没有屉布 ,面团膨胀时直接穿过蒸笼的小孔 ,出锅后馒头下面便有了很多小凸起 。我就喜欢吃小凸起 ,挨个揪着吃 。
母亲烙饼时我爱到厨房帮忙——帮着往灶膛里添柴。柴不能随便添,玉米秸秆或是稻草秸秆要轮换着添 ,还要控制好数量,以保证大铁锅温度适宜。母亲烙饼我添柴 ,我配合得恰到好处 。新出锅的油饼让我垂涎 ,油汪汪 ,香喷喷 ,既酥脆又松软 。母亲烙饼的手艺在亲戚中是出了名 的 ,但她还是会问我好不好吃 ,我嘴巴忙着吞咽,顾不上说话 ,只能点头。
小时候最喜欢除夕那天厨房里煎炒烹炸、热气腾腾的景象。平时不下厨 的父亲登台亮相 ,一展身手。香气透过门缝飘出来 ,我和弟弟悄悄溜进厨房,看见父亲手拿一把勺子 ,动作夸张地翻炒着,锅里腾起一股油烟。母亲在灶下添柴 ,不时地递酱油 ,递白糖,递醋 ,递盐……两人呼来唤去,又转来转去 ,厨房里仿佛有千军万马 的喧嚣 。弟弟馋得厉害 ,不时询问什么时候开饭。
雏鸟终会长大 ,在广阔 的天地间独自飞翔 。我和弟弟也有了自己的家,自己 的生活。从此,母亲的厨房沉寂了许多 。只有节假日时 ,全家齐聚一堂 ,厨房里才会重现昔日生机勃勃 的景象:大铁锅里炖着肉,电磁炉上煨着汤 ,煤气灶上炒着菜。我们在厨房里各自施展厨艺,母亲在一旁看着 ,时不时地告诉我们各种调料 的位置 。她心里应该很快乐吧 。我从年少到现在,母亲和我说 的许多话——那些鼓励 的话、劝慰的话 ,大多 是在厨房里我们一起做饭时说 的。
后来,母亲在我家帮我看护孩子多年,于是 ,我家的厨房也成了母亲 的厨房。母亲识字不多 ,但并不缺少生活智慧 ,说话做事讲究分寸,她通常征求我们的意见为孩子准备食物 ,也为我们准备可口 的饭菜。有时下班晚了 ,疲惫不堪 ,饥肠辘辘,在昏黄的暮色中 ,望见家里 的厨房亮着灯 ,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。待我推开家门,厨房里正飘出饭菜的香气 ,还未等我坐定,母亲已经把饭菜摆在了餐桌上 。
母亲从一个厨房辗转到另一个厨房 ,交付了全身心 的热忱,使得她常常忘记自己,也从不觉得单调乏味 。她把厨房当作自己的道场 ,演绎着她的情感与责任,她只希望她 的孩子们能够积蓄力量,如鸟儿般从地面一跃而起 ,翱翔在生活之上。母亲的生活是简单 的,又是丰富的 ; 是狭窄的 ,又 是辽阔的 。
《光明日报》( 2023年01月06日 15版)
(文图 :赵筱尘 巫邓炎)